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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初到貴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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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姐小姐!」甫一進京,青棗就興奮到小臉通紅,「您看!那邊的人好多!」

我笑著搖頭,「我放你去玩,但要記得帶著人,天黑前回來,知道了嗎?」

「我……我先跟小姐到府中打理好再出去吧!」

「他們早已準備好了,不過是安頓一下行李,晚飯後再弄也不遲。」

「那……」青棗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馬車上眼巴巴地望著我的侍女們。

我笑了一聲,「好,都去。」

「哎!」女孩們齊聲響亮地應道。

「小小,你領著家丁護著點她們。阿文,你先帶人將行李帶回府中,你們之後再出來玩。」

「是!」

都將他們打發走了,我的身邊只剩下家丁王大力,連管文書的劉加禾也帶上其他帳房先回了。我下了馬,也在貴陽的鬧市中四處閑逛。王大力幫我牽著馬,嘲笑著瞬間跑了個沒影的青棗她們。

「小姐,您遲早得把這些小妮子寵壞了。這個青棗,還帶頭鬧了起來!真是個小丫頭!」

「她早將東西都放得井井有條,回去也只是按著箱子照搬出來放好的事。」我看了一眼王大力隨手在小攤上拿起的撥浪鼓。

「小、小姐!」王大力局促地將撥浪鼓放下。

我抿唇一笑,「燕甜住在章府,她和孩子都會沒事的。她都已經嫁了人兩年,你也是時候再找一個姑娘成家了。」

「我……」王大力摸摸後腦勺,「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我知道燕甜嫁了人,可我心裏就只念著她。小姐,我知道我這人成不了甚麽大事,燕甜在您身邊見識多了,當年會看不上我也是正常。我沒怨,真沒怨!我……只想她過得好就是。您是不知道,她的婆婆老嫌她生不出孩子,一點都不體諒她才嫁過去兩年!要這一胎沒了……」

「別擔心,我看她的丈夫王六也是疼她的。」

「哼!他要敢不疼……」

我瞪了王大力一眼,「你還想怎樣?」

「沒、沒。」他的雙手不停地擺動,顯得有點慌亂。

「想買就買下,」我將撥浪鼓拿起來,塞到他的手裏,「你也是疼她的孩子,是份心意。不過我得提醒你,不許生別的事。」

「是的!小姐,我哪有這麽笨啊!才不會給她惹麻煩。」王大力飛快地將撥浪鼓買下,然後收在懷中,引著我往別的攤檔逛,「不過這孩子生下來也是姓王的,這不是跟我有緣嘛!」

……我今天才發現王大力挺有阿Q精神的。

正說著話,前方忽然起了騷動。王大力擠去了過去打探,沒一會兒就回來稟了,說是一家客棧在把鬧事的客人趕了出來,客人不服,雙方正鬧著。我正想轉身往別的方向走,忽然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。

「你們這是黑店!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詐良民,你信不信小生把你告上官府?」

鐘傑潼!

王大力也察覺到了,連忙護著我擠過人群。剛擠到事發的中心,我就看見鼻青面腫的鐘傑潼。

「大哥!」我跑過去扶著他,「你這是怎麽了?」

一旁的管飛翔還叉著腰對店主在吼,「嘻!老子不是良民,但你敢動我的大哥我就……矣?矣?三妹?」他這才發現我的存在。

「二哥,你這……」

「我說你們!我打了就打了,又怎樣!一群臭小子!」店主也大聲怒吼,打斷我的話。

「打了就打了?哼,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敢比我更囂張的人。」一個戴著紅寶石耳釘的少年抱著手臂,瞇起眼睛盯著店主,「就憑你這種又破又爛的小店我本來還以為能撐個一年半載,可現在我看啊,是一天都撐不下去。你信不信我將你那個肥到要死的豬女兒沈到臭水溝裏去,再拔掉你頭上那少得可憐的數條頭毛?我就讓你永世都生活在地獄之中,感受一下被人打了一萬拳的感覺!來人,」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,猛地向前一揮,「關門放鳳珠!」

啊哈?

我剛想開口問飛翔這人是誰,我扶著的鐘傑潼又不安份地加入戰團,義憤填膺地道:「郎郎乾坤,我相信青天自會還我一個公道!店主,我們且去衙門走一趟……」

這邊傑潼還在長篇大論,一個以長發掩面的少年卻一把扯住先前的耳釘少年,大吼著不知甚麽。店主的人和飛翔又打了起來,耳釘少年抽空給了店主一個黑牶,痛到他在地上打滾,不小心扯下了旁邊一個撐著拐杖的青年。

我看傑潼的精神頭還不錯,便先去扶起摔在地上的拐杖青年,「有摔著嗎?」

「沒事。」拐杖青年甩了甩被摔昏了的頭,然後向我苦笑一聲。

我一邊扶著他,將拐杖撿回來,「那個,請問你也是跟傑潼和飛翔一夥的?」原諒我,我實在是想不出「夥」以外的量詞。

「……我想可以這樣說吧。」

「這到底……」是怎麽回事?

拐杖青年望著雞飛狗跳的場面,「說來話長。」

也就是要先想辦法解決眼前的事再說了。

「大力。」我叫了一聲。

「是,小姐!」

「去附近買些炮仗或是煙火甚麽的,給我丟過去。」

「是!」王大力馬上跑去買,又立馬回來,依命將東西丟進戰團。

「劈咧啪啦!」嚇到所有人跳腳。

「這位小姐,」拐杖青年輕皺了一下眉,「這怕不怕會傷到人?」

「沒關系的,我這位家人丟爆竹是熟手技工……」話音未落,我就眼見管飛翔和耳釘少年搶走了王大力身上的炮仗和煙火,對著客棧和店主就是一通亂丟。

「轟!」大堆爆炸品亂堆在一起的結果,理所當然是爆炸了。

「咳!」我揮開眼前的煙霧,轉身扶起剛才為我擋了一下的拐杖青年,「你怎麽了?有傷著嗎?對不起。」

「沒事。」他虛弱地笑了笑,「有他們在的結果反正都會這樣,不關小姐的事。」

我們同時默默地望向已炸成一片廢墟的現場……

「嗶!」一隊人馬吹著哨子跑來,「我們是貴陽巡捕房!你們這群擾亂貴陽治安的歹人給我站住!」

「……」我無言地看向拐杖青年。

「……」拐杖青年輕嘆一口氣。

然後我們同時被人一把扛起,猛地向前方跑去。扛著我的是掩面少年,耳釘少年則是扛著拐杖青年,而飛翔也扛著傑潼趕了上來。他們熟練地在大街小巷中逃跑、跳躍、跨過障礙物,一瞬間我的視線範圍內已經失去了王大力的身影,只能期望一向機靈的他逃快點……

最後我們六人躲上了一處民房的屋頂上。

「給我追!」一隊巡捕嘭嘭嘭地跑過。

「對不起!剛才冒犯了!」將我扛上屋頂的掩面青年向我道歉。

「沒關系,我還要謝謝你救了我。」我笑著安撫他。

「不,都是我們惹出來的事……不對,說起來根本就是黎深和飛翔的錯!你們怎麽能夠亂丟危險品!」

哎?我好像幻聽?似乎聽到了某個奇怪的名字。

耳釘少年切了一聲,「你怎麽不說她?」他用下巴尖指向我,「分明是這個死丫頭帶來的煙火爆竹!還有你,如果我說放鳳珠時你就走出來,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嗎?」

死、死丫頭?不,等等,我好像真的聽到一些很奇怪的名字。

「餵!你是在指責誰呢?」飛翔用他的腳丫踹了踹耳釘少年,「我三妹是為了幫咱們!不知感恩圖報的小子!」

「紅黎深!」掩面少年咆哮起來,「你再拿我的臉來開玩笑……我就……我就……」

「你就怎樣?」耳釘少年眼望天空,鼻孔也跟著朝天。

「你這個……」掩面少年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道:「你這個人渣!」

「等等!」傑潼擋在他們中間,「需知君子交惡不出惡言……」

掩面少年慚愧地道:「是的,傑潼兄,你說得對。」

耳釘少年撇開了臉,「放屁!」

飛翔一腳踩上耳釘少年的臉,「你的屁股長在臉上的嗎?嗯?臭小子,敢這樣跟我大哥說話?」

「二弟、黎深,此等用語萬不可放在唇上。鳳珠賢弟,來,幫我勸勸他們啊!」

……又吵起來了。

我的雙肩無力地垂下。

「咚!」拐杖少年用手杖給他們一人敲了一記,「好了,都給我靜下來。」

然後還真是所有人都靜了。

很好,我終於明白我遇上的人都是誰了。眼前的三個陌生人,就是《彩雲國物語》的「惡夢國試組」。雖然在劇情開始時「惡夢國試組」的人皆身處高位,但是除了各人的……「人品」各自有點問題外,重點是他們那一年的國試似乎是名傳千古的「惡夢」。

反正傑潼也不當大官,不如我直接要他別考了、去捐官算了?飛翔很能挨打,就讓他去死好了。

「這位小姐就是傑潼和飛翔的妹妹?」拐杖青年輕咳一聲,向我溫和地道,「你好,我是鄭悠舜,紫州人士。」

掩面少年也連忙道:「你好,我是黃鳳珠,黃州人士。」

「……」耳釘少年拽拽地不說話。

「黎深。」鄭悠舜輕叫了一聲。

耳釘少年這才用鼻子哼出一句:「紅黎深。」然後又閉口不言,恍惚全天下的人都該知道他是誰一樣。

我卻是確實知道他是誰。

我暗嘆一口氣,然後打起精神來,「你們好,我是傑潼和飛翔的結拜妹妹,行三,章澤蘭,黑州人士。初次見面,請多多指教。」我笑了一下,「補充一句,我是傑潼的未婚妻。」

鬧了一頓,天色也已經黑下來。我們先去找了一家客棧安下身來。我不好丟著身上有傷的傑潼一個人,惟有也留下,在心裏向章府的人說了聲對不起。我向客棧掌櫃要了些傷藥,拉著傑潼給他上藥。

「大哥,」我用手指沾了些藥膏,在傑潼臉上的青瘀處擦了擦,「怎麽弄成這樣了?」

「我本來只是要找他們理論,沒想他們這就動起手來。雖則是我們有錯在先……」

飛翔罵道:「那他們也不可以打人啊!不就是拆了他們的大廳而已嘛!」

……啊?

「嘖!弄壞一個房間就大驚小怪!」紅黎深不屑地道。

黃鳳珠氣憤地拍了一下桌子,「他們打傑潼兄當然是不對!不過,說到底還是黎深你吧?一定是你!竟然去偷看店主女兒洗澡!我們這才會被趕出來的,還連累了悠舜和傑潼兄!」

「我去偷看?我才沒有看那個肥妞,看完會十生十世都發惡夢被油淹死。餵,我說是因為你這張被詛咒的臉,才會害我們連續被十七家客棧趕出來吧?」

又吵起來了,而且聽內容,似乎我應該對那位店主懷著深深的愧疚感才對……

我看著灰頭土臉卻精神奕奕的眾人,大笑起來。

「哈哈哈哈……抱歉,」我捂著嘴,向停下來望著我的眾人擺擺手,「失禮了,這幾天,謝謝三位照顧我的兩位哥哥了。」真是有活力的年輕人。

我去張羅著東西給他們洗漱,將飛翔和傑潼指使去鋪床,也替受傷了的悠舜上藥。紅黎深一臉無聊地蹲在我旁邊,飛翔給我打了個眼色。我想了想,笑著向紅黎深道:「可以麻煩你給我拿那瓶藥酒來嗎?」

紅黎深望了望鄭悠舜,乖乖地去拿了。我抿著嘴笑起來。我記得,他們兩個是好朋友來著。

「謝謝你,真是幫大忙了。」

「請問,」黃鳳珠也湊了過來,「我也有可以幫忙的地方嗎?」

紅黎深嘖一聲,「你給我滾遠點就當幫忙了。」

「你!」

鄭悠舜給我指了指桌上的茶壺,我會意地道:「黃公子,可以請你幫忙沏些茶嗎?我想大家都口渴了。紅公子,請你再幫我一個忙好嗎?鄭公子似乎有點痛,你可不可以坐在他旁邊陪著他?是這樣了,謝謝。」

我是幼稚園老師嗎?

哈哈。

倒是作為鎮定劑的鄭悠舜對自己的作用毫無自覺,還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的夜色。

我拿著東西出去時,鐘傑潼跟了出來。我轉頭望著他,他的眼神游移了好一陣子,支支吾吾地道:「為兄……又給三妹添麻煩了。」

我將東西交給店小二,然後拉著傑潼到了一樓的陽臺。我擡手撥開他的額發。

「還痛嗎?」

「不……」他眨了眨眼睛,然後局促地轉開了臉,「對不起。」

「沒事。」自從在遠游城認識他和飛翔以來,我都數不清已經收拾了多少次爛攤子了,神經都被鍛煉得很強悍。

「不是,我是說母親大人。」他低聲道,「要你受委屈了。」

鐘老夫人的性格是十裏八鄉都清楚的……嗯,強悍。如果不是我可以資助傑潼繼續考科舉,只怕出身書香門第的鐘老夫人是斷不肯傑潼娶我這個商家女。傑潼事母至孝,自然不會在背後說母親甚麽,能得他這麽一句話我已經很滿足了。我放下手,擡頭望著他,笑道:「抱我?」

「哎?哎哎?哎哎哎?」傑潼的臉瞬間燒了起來。

「不要?」我壞心眼地逗他玩。

「不是!」他飛快地答道。

我噗一聲笑了出來。這種時候他倒是不呆了。

傑潼伸手環抱著我,碎碎念道:「雖然有點於禮不合,不過聖人也有錯,不會怪罪的……」

「你是說抱我是錯?」我繼續逗他玩兒。

他倒沒犯傻,連忙道:「不是、不是,三妹沒錯,是為兄不好。」

我將頭埋在他的身前,哈哈大笑。

「章章,」他緊緊地抱著我,「辛苦你了。」

「我甚麽都沒做過。」

他低下頭,在我的耳邊低聲道:「此生得卿,夫覆何求?」

我笑著拍了他的背一下,「願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離。男兒重意氣,何用錢刀為。」在這個世界,也有卓文君的《白頭吟》。

不知道是甚麽時候開始,我愈來愈在意這個傻到不得了的呆書生。剛好,我們條件相配,得成佳偶,也算是僥天之幸。傑潼為人正直,顧家,也有才氣,更非貪慕虛榮之人,遇到他之前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遇上一個這麽好的人。

「章章,我知道你不稀罕,但來日高中,我必以八人大轎來迎你過門。」

「是說不中就讓我另嫁他人?」

「才不是!」

「哈哈哈哈……」

他張口結舌了半晌,也跟著我傻笑起來。

「噗通!」有甚麽重物倒地的聲音。

我和傑潼扭頭望去,只見管飛翔、紅黎深、黃鳳珠、甚至鄭悠舜都倒在了陽臺半開的門後,標準的人疊人聽墻角姿勢。傑潼慌張地松開抱著我的手,氣憤地道:「雖知非禮勿視、非禮勿聽……」

我捂了捂額頭,然後在擡眼間,看見了黃鳳珠的整張臉。

隨後,我就腦中空白一片,昏了過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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